伦纳梵蒂

哪的黄土不埋人啊

夜阳

云次方让人心花怒放!~

私设如山!ooc,一切都是作者的锅,请勿上升正煮!!





一.白脸虎匠

又是一个大晴天,太阳一出山,便显得灼热。远处阳光下的莽郭山,如同一只顶天立地的神犬,雄踞在这片森林里。这里人称神犬为夜阳,并将其奉为先祖。相传他和皇帝的公主成亲,繁衍了这里的子子孙孙。

这个夏天,莽郭山下的梅溪村一带久旱无雨。山上种的包谷,叶子都枯得搓了索子。大家依古法求雨,抬着狗的光身游过好几次田垅。老天爷却依然丝毫没有下雨的迹象。干旱之年,大山里的老虎耐不住饥渴,便连连光顾这山下的村子。

没办法,村里人只好去请北进崖的虎匠来赶走这些慎人的庞然大物。

北进崖虎匠来打老虫,阿云嘎就一定会来。崖上的虎匠师父这些年身体不太好,阿云嘎是他的大徒弟,这些年一直是他代师傅出面办事。十年前,虎匠头一回打老虫时,就是在郑云龙家中安的祭坛,当时他也还住在那北武山里,那也是两个人头一次碰面。别看阿云嘎的工作是个莽汉营生,长得倒高大白净;就是大眼浓眉的长相,脸上却没什么笑容。可当他见到郑云龙时,眼光变得温和了,声音变得轻柔了,成了另外一个人。他有事没事,总喜欢找郑云龙说话。云龙自己心里有数,这白脸虎匠在打自己的主意了。山里人都晓得。

虎匠是极其危险的职业。家境稍好点的人,是不愿意干这行的。阿云嘎家住外乡,那里的人多以放牧为生,一年到头的风沙和冰雪。阿云嘎幼年丧父,跟着哥哥长大。迫于生计,他十几岁就到北进崖学虎匠,如今,已长成身高腿长的汉子,虎匠道艺学得也还不错。整个人如一头登刚的牯牛,每块肌肉,每根茸毛,都蓄积着韧劲。未及弱冠的郑云龙在他的面前,倒显得有点儿慌神了。


那天,郑云龙去北进山里掰包谷,与从弩堂归来的阿云嘎碰了个正着。阿云嘎拎着一串拿草绳捆好的干肉向他走来,那透着亮光的眼睛从他脸上扫过时,郑云龙立刻意识到,这家伙要做坏事了。他像鸡崽遇到岩鹰,鱼崽遇到鸬鹚,手足无措了。突然,阿云嘎丢掉手中的干肉,喘着粗气,朝着他一步步逼进。郑云龙本能地后退着。阿云嘎猛地一把抓住他的手,却不敢使劲抓。郑云龙用力甩脱,扭头就往山上跑去。奇怪的是阿云嘎并不追赶,而是栽着脑壳,拖着沉重的脚步下了山。郑云龙在山上看着那远去的背影,反倒后悔了。这白脸汉子,怕不是脑壳抽了神!也不说清楚,就这么撂了?真没意思。

从此后,阿云嘎再也不找他搭话。见着了,也总是栽着脑壳,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。直到虎匠师徒待了一段日子以后,打得虎来,离开北屋山。

而这次打虎,整个莽郭山没人有经验,只能又找了阿云嘎他们。果然,请信刚送没几天,人就来了。

村长王晰和村小余老师带着阿云嘎进的村。他一个人空手撂脚,徒弟蔡蔡和小方伢子,每人一副担子。蔡蔡的担头,系着一个燃着神香的竹筒。郑云龙明白,虎匠最怕外人打破彩头。他老远地跟在后面。进到村里,阿云嘎便吹起了梅筒,发出“嘘、嘘”的响声。听到梅筒响,乡亲们便知道是虎匠来了。虎匠和村子里的大家早就熟识,相互问候,十分亲切。

安坛过后,师徒三人开始了猎虎的作业。他们所做的一切和十年前阿云嘎独自打虎时没有两样。当天下午,他们就吹着梅筒上山,寻找和判断老虫进村的路线,选择地形,安装带有弓弩。为了防止弓弩伤人,每天凌晨,又把弓弩收回。一连几天,老虫都没走进虎匠设下的“弩堂”。人们说,老虫害怕虎匠,逃跑了。阿云嘎却断定,老虫还在附近,并没有远去,要大家晚上不要外出。村人有晚上到溪河里洗澡的习惯。阿云嘎告诉大家,千万不要到河里去洗澡。

几天来,郑云龙的心情很不好。阿云嘎一直躲着他,甚至不敢正视他一眼。显然,阿云嘎还把十年前发生的事记在心上,觉得对不住他。郑云龙几次找阿云嘎搭话,阿云嘎都回避了。

其实当阿云嘎再次出现时,他仿佛黑夜里见到了一丝光亮十年前发生的一切,说明那是个心地善良的男人,靠得住的男人,会心疼他的男人。不像剁脑壳的其他人,只图一时三刻的快活。同这样的人过粗茶淡饭的日子,那虎匠营生也不错,猎获一只老虎,三年不愁吃穿...越思越想,郑云龙就越觉得对不住这白脸虎匠。

立秋过后,是“秋老虎”。白天的太阳仍然火辣辣的,到夜里就凉快了。秋凉正是好睡时。厢房里,传来了几个男人的鼾声。郑云龙洗过澡,准备去睡。他提着一盏马灯,从堂屋走过,看见神坛上,放着三块头巾。这些头巾,都是黑头巾。十年前,他看见的打虎那三个大男人的头上,也都戴着这头巾,觉得不可思议。

也许是盯着看的时间太长,鬼使神差般的,郑云龙趁着月光,从神案上拿起三块头巾,走到后门边的水枧旁。他拿起砍刀,从一块茶油枯饼上砍削下细末,用水泡在木盆里。用茶枯水为虎匠濯洗头巾来。月光下,他看见那布面上,渐渐显露出了淡淡的红色边纹。当郑云龙将云头布拧干,晾在门前的竹篙上时,村子里已响起巡夜的竹梆声。自从老虎肆虐莽郭,村子里的人便每夜轮流巡守。

第二天,东方刚开白口,阿云嘎就起了床。他和徒弟小蔡轮流转,今天归他上山收弩。虎匠去到弩堂时必须要头戴那黑头巾。他到神案上一看,放在那里的黑头巾不见了。明明是放在那里的,会到那里去了呢?正当他一筹莫展时,背后传来了低低的笑声。回头一看,是郑云龙。

“找你的黑头巾是吗?”郑云龙问。

阿云嘎有点显得不自在,说:“...嗯,那个,云龙,你藏了我的头巾?你快还给我。我要上山收弩,去迟了耽搁了时辰,神坛供的那祖师爷是要罚的。”

“哪个藏了你的旧头巾,郑云龙说着,把那洗得干干净净,叠得整整齐齐的黑布,双手捧到阿云嘎的面前“以前你同我说过,虎匠的头巾从来都是顾主家从山神爷衣领上请下来的布。虎匠从来就是沾的顾主家的光。所以,要是顾主为你扎上这布头巾,你就一定会走运。不信你今天就可试试看。”

接着,他便把洗干净的那叠黑布里取出一块,为阿云嘎扎在了额头上,细密的缠好以后还打了个单边内扣的结。

十年前,包谷地里的事情发生以后,阿云嘎把郑云龙当成了天上的星星,看得见,摘不着。如今,这星星意外地坠落到了他的身边。阿云嘎不敢抬眼去看眼前人,只是随着郑云龙缠头巾的动作,他两边的耳尖子都红的透亮,半晌才接过郑云龙的话说:“我会行运,我已经行运了...”

郑云龙舒了一口气,这闷葫芦看样子是明白了自己这话的意思。

他看见阿云嘎一阵风似地出了寨子,上了对门的山坡。黑底红边的头巾消逝在莽郭山的晨曦里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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